第178章(1 / 2)

捞尸人 纯洁滴小龙 13545 字 6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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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清晨,李追远睁开眼。

这世上,很难有比一夜好眠醒来时,更让人感到美好惬意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醒来后睁眼,侧过头。

早上的太阳虽还未升起,却已经有一缕温暖的光芒,率先照射进自己的卧房。

阿璃没打扰少年睡觉,她站在画桌前,正在画画。

女孩今日白底绿纹的长裙,给人以柔和朦胧的质感。

昨儿个要去钓鱼,临时换了一套衣服,今儿个虽然不是昨天那套,却也是相仿的款式。

柳老太太是以这种方式,表达着专属于她的执拗。

李追远醒了,然后继续躺在床上,侧头看着。

阿璃蘸画笔时,侧身,看向这边。

女孩明亮的眼眸与少年对视。

李追远不好意思继续赖床了。

起床,洗漱。

不出意外的话,少年接下来应该要和女孩下棋,等待早饭。

但今天有了意外,而且不止一个。

李追远下了楼。

一楼有两口棺材摆着,每次谭文彬和润生回来时,这两口棺材就是他们的床。

此时,润生正站在棺材边,看着隔壁棺材里的情况。

李追远走了过来。

刚靠近,就感知到了棺材内散发出的强烈怨念。

凝而不散,蓄而不发,如同村里饭桌上拿来盖住饭菜阻挡苍蝇的罩子。

里头的谭文彬,面色白得像是敷了粉,嘴唇却又格外艳红。

一般这种情况下,已经可以把棺材抬出去埋了。

李追远把手伸入棺材,指尖在谭文彬眉心轻轻点了几下,触感冰凉。

再顺势向下,触其鼻息,气若游丝。

情况很糟,也很严重,但并不危险。

因为在自己接触时,李追远感知到了两股怨婴瑟瑟发抖的气息。

像是家里犯了错的小孩,缩在墙角,惶恐等待家长的严厉责罚。

俩怨婴应该是从吃撑的消化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昨晚睡觉时,谭文彬感知到了它们俩的意识复苏。

然后,谭文彬就去主动和它们进行意识接触。

站在一个「老父亲」的角度,此举很是正常,就像开门迎接自己住校回来的儿子,张开双臂,想要像往常那样,抱一抱它们。

可问题是,俩怨婴吃撑消化后,长大了,也就变重了。

但无论是它们俩,还是谭文彬本人,都还没有这一意识,亦或者说,是没有较为清晰的敏感。

谭文彬主动与它们进行的意识接触,相当于主动将它们抱起,然后……狠狠闪歪了腰。

他眼下的这种状态,就是身体一时间无法负担如此浓郁的怨念鬼气冲击所造成的假死。

要是被其它的邪祟所影响,谭文彬现在已是凶多吉少,不过好在俩怨婴已经晓得自己闯了大祸,早已竭尽收缩自身怨念。

谭文彬只需要躺着,睡个几天,生命体徵就会逐步恢复。

虽然他不是有意为之,但这也算是给自己来一次怨念洗礼。

他俩乾儿子吃了顿饱饭,他这个当乾爹的,也上去舔了一下盘子。

经历这次之后,醒来的谭文彬,体质将更趋向于阴灵,也就是那种天生适合当算命瞎子的人。

以后,他对邪祟的感知,以及一些术法的使用,包括最基础的走阴,也会更加顺畅,毕竟身体更适配了。

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只是没人敢复制,因为但凡这俩怨婴心里有一丝杂念或者有其它意图,那谭文彬就必死无疑。

它们俩现在只需要轻轻勾动手指,就能对谭文彬完成「借尸还魂」。

李追远没去做干预。

他是可以现在就把那俩怨婴从谭文彬身上强行剥离下来,以求绝对保险。

但他知道,谭文彬肯定不愿意,他是真信任这对朝夕相处挺长时间的乾儿子,而且也是真心对它们好。

自己每次翻看《邪书》时都是慎之又慎,平日里任何的冒险之举都会极力避免可能存在的风险,可偏偏自己的团队夥伴们一个个勇得飞起。

说好听点,叫锐意奋发,开拓进取;

不好听的,叫不知者无畏,不知所谓,更无所谓。

但一个个的,还得自己来擦屁股。

李追远看了看润生。

润生明白小远的意思,转过身,点香吃。

「润生哥,帮我找七根蜡烛,然后在这棺材头这儿,摆个小供桌。」

「好!」

润生马上把东西准备好。

李追远先手指按压印泥,在棺材盖上画出了纹路,再将七根蜡烛摆到相对应位置。

手臂在蜡烛上一挥,七根蜡烛全部自燃。

这是「七星还魂灯」。

帮谭文彬稳住魂魄心神,可助其更早苏醒恢复。

李追远指尖在棺材盖上敲了敲,说道:「把棺材盖上,省得露出来吓到人。」

「好嘞。」

润生先小心翼翼地去推棺材盖,见上头的七根蜡烛纹丝不动后,才加大发力,让谭文彬安息长眠。

这时,李三江打着呵欠从楼上走下来准备吃早饭。

看到这一架势,有些疑惑地问道:「点这麽多蜡烛,这是咋咧?」

李追远:「彬彬哥听说的法子,这样弄相当于暖房,百年之后住进去时,会更舒适。」

李三江:「哪里的搞法?」

李追远:「金陵那边农村里有钱的老人都会这麽做。」

李三江点点头:「好,挺好。」

这两口寿棺,谭文彬睡的是李三江的,润生睡的是山大爷的。

李三江:「咦,壮壮人呢?」

李追远:「壮壮哥去石港看他爷奶了,说是要在那里住几天,刚出的门。」

「哦,这是应该的。」李三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忙对润生道,「润生侯啊,给你那口棺材上也点上蜡烛,咱也给山炮暖暖房。」

「好嘞。」

「润生侯,你说你李大爷我怎麽样,我真的是啥好事儿都记挂着那山炮。」

「是哩是哩。」

「能认识我,是山炮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对哩对哩。」

「嘿嘿嘿。」

李三江夹着烟,对李追远招了招手:「小远侯,你来。」

李追远跟着李三江一起走了出去。

润生先给自己棺材盖上,也摆了七根蜡烛。

他尝试学着小远先前的举动,对着七根蜡烛一挥手,再挥手。

然后默默地拿出火柴,给七根蜡烛依次点燃。

紧接着,他端来一个小火盆,去角落堆放处取了些冥钞。

时下这种「天地银行」的票子还算珍贵,农村用得不多,因此并未通货膨胀。

面值,还是百元丶五十元丶十元,没出现很多个夸张的零。

润生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给壮壮烧起了纸。

……

坝子上,李三江对李追远开口道:「小远侯啊,太爷我上午要去石港镇上一趟,你……你有什麽东西要买麽,太爷给你买回来。」

「太爷,我没什麽要买的,家里吃的喝的都有。」

「哦,嗯。」

李三江本想带着李追远一起去石港镇上摸奖的,今儿个上午那边就有活动。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该带孩子去玩这种带赌博性质的东西。

在李三江的信条里,手里的钱,拿去买酒买肉吃进肚子里那是真的,拿去赌博就跟拿去烧没啥区别。

但他实在按捺不住,想着去买个一张刮刮,昨晚做梦时,他还梦到自己刮中了,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是个暗示。

什麽都没有的前提下去摸奖,那是赌博;有了明确的做梦暗示去摸奖,那叫进货。

临近早餐时间,秦叔扛着锄头回来了。

当初秦叔因为白家镇的事,离开这里时,太爷惋惜了很久,毕竟秦叔实在是太能干了。

哪怕是普通庄户人家,也不会这麽早就下田。

秦叔基本会把田里的活儿,用早上和晚上的时间干完,中间的时间去送货。

这种会自己分配时间来工作的骡子,李三江简直不要太喜欢。

不过,以往每天早上,熊善都会跟着秦叔一起过来吃早饭。

秦叔那麽早下田,他熊善也不好意思睡懒觉,更不敢睡懒觉。

可今早,没看见熊善。

秦叔:「阿婷,我不吃早饭了,得出去一趟。」

说完,秦叔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柳玉梅生活在这里,平日的一些茶点丶茶叶以及订做的衣服,都需要秦叔或刘姨去取拿。

秦叔刚离开没多久,熊善就小跑着过来,似是有事儿。

李追远走了过去,听他的小声禀报:

「小远哥,林书友出了点事儿。」

「他怎麽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顿了顿,熊善补充道,「我的错。」

林书友原本在这里也有一张床,也是一口棺材,不过那口棺材前天刚卖掉了,他就没床了。

在阴萌把新棺材做出来之前,他就得去大胡子家暂时睡单独的宽敞大床房。

李追远跟着熊善来到大胡子家。

上了二楼,推开门,看见林书友正捂着肚子倚靠在床边,脸上冷汗直流。

在看见李追远进来后,林书友缩了缩脖子,一副害怕被骂的样子。

他昨晚睡觉前,和熊善坐下面聊天,就顺手朝着熊善要了几张辰州符,想要给自己贴贴试用一下效果。

他没大胆自信到,自己可以跟小远哥一样去改进官将首体系,他只是想着辰州符能不能配合起乩一起使用,以提升战力。

没想到这一贴再一起乩,童子快速降临后又迅速离开。

身上贴着的辰州符也随之烧了,整个人「噗通」一声,上下蹦跳了一下,晕乎乎的,紧接着整个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

把他一个好端端的练武之人,弄得几乎快虚脱了。

李追远走到林书友面前,开口道:「躺下。」

林书友听话地躺下。

李追远将手指放在林书友眉心。

熊善站在旁边,小声说道:「我才疏学浅,给他检查了好几遍,却始终没发现残留的符纸气息。」

熊善认为是辰州符的效果紊乱,对林书友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李追远把手从林书友额头,移到林书友腹部。

「这里疼麽?」

「不疼。」

「这里疼麽?」

「疼。」

「昨晚一开始就是疼在这里麽?」

「不是,好像变化了位置,晚上在更下面点。」

李追远点点头。

熊善见状,长舒一口气,随即下意识地问道:「符纸作用残留在这里?」

李追远:「不是。」

熊善:「那是……」

李追远:「你现在给他送镇上卫生院吧。」

熊善诧异道:「送卫生院?」

李追远:「嗯,他是急性阑尾炎。」

不过,诱发因素,倒并非纯自然。

首先,辰州符自成一派,和李追远以前给林书友用的符纸不是一回事。

其次,林书友忘记了这里不是李三江家而是大胡子家,他居然敢对着桃林起乩。

这让白鹤童子很难办。

受上次自己对童子的誓言训诫,白鹤童子是既不敢下来又不敢不下来。

所以,在发现自己本人不在这里,且附近没实际危险后,童子来了一次「急下急上」。

祂下来了,祂又很快走了。

这让林书友也不能去跟少年告状,说祂没下来。

这一下一上,再配合辰州符特殊的作用功效,等于给林书友五脏六腑都狠狠颠了一下。

他身子骨确实好,耐造,但也颠出了问题,诱发了急性阑尾炎。

熊善把林书友背下楼,跑出屋,大清早地背着阿友割阑尾去了。

瞧见李追远回来了,刘姨喊道:「吃早饭啦!」

阿璃已经坐在那里等着自己了,李追远在女孩身边坐下。

润生走了出来,他刚刚给谭文彬提前在地下存了十几万。

不过,出来后,润生东瞅瞅西看看:「萌萌呢?」

以往,每天阴萌都会起得很早。

毕竟,她不能做饭,但吃饭要是不准时,就有些面上太不好看了,尤其是每天做饭的还是她师父。

李追远目光落向门窗紧闭的西屋。

心道:还有一个活宝?

李追远站起身,走到西屋门口,停了一下,见刘姨还在往外端着粥,他就知道,里头安全,门可以开。

甚至,阴萌应该也安全。

以前住在太爷家时,刘姨和秦叔就会很谨慎,生怕受到太爷福运的反噬,现在再加上一个走江的自己……

而且,昨天自己对牌位说话时,身边的刘姨似乎是受伤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更加谨慎。

非必要时刻,他们不会显露出非常人的应对手段。

但刘姨肯定不会坐视阴萌在她眼皮子底下死掉。

没敲门,李追远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阴萌正在昏迷,旁边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坛坛罐罐,让李追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落脚。

润生来到门口,李追远抬起手,示意他先不要进来。

随即,李追远弯下腰,很是小心地把这些毒瓶子收起。

等把周围处理好后,他才走到阴萌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发现其和上次中毒昏迷时的状况很相似。

李追远走到一个小筐子前,里头放着的是一些解药瓶,其数量,相对于整个屋子的毒药瓶而言,如「沧海一粟」。

阴萌似乎只喜欢研究毒药,而懒得鼓捣解药。

李追远找到了上次那瓶有催吐效果的解药,递给润生,吩咐他用热水冲泡,一日三次,喂阴萌服下,顺便又嘱咐润生跑一趟卫生院,给林书友送些换洗衣物。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走出西屋,来到井边蹲下,拿起肥皂,开始一遍遍洗手。

李三江关心地问道:「萌侯咋了?」

「感冒了,不严重,润生喂她吃药了。」

「哦,这个季节,确实容易染风寒。」

李追远洗了好几遍后,还是觉得不太保险,他乾脆上楼,大早上地,洗了个澡。

他这样的人,就算刚杀完死倒,都能在旁边安生坐下来吃饭,也不觉得晦气。

但阴萌的毒,不一样。

洗完澡后下来,刘姨把热了一遍的粥给端来。

李追远接过粥碗时问道:「凉粥有什麽坏处?」

刘姨笑道:「反正吃不死人。」

李追远放心了。

阿璃递过来一颗剥好的咸鸭蛋。

应该是先前等自己时,没事做,乾脆把蛋壳全剥了个乾净。

李追远咬了一口,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自己的团队,在一天时间里,差点集体完蛋。

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现象,因为他们的实力和发展已达到一定层次,想要追求短期内的快速提升,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风险。

不过,确实不能再继续由着他们胡闹了,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该定个规矩了,可以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但在尝试之前,必须先给自己打报告,让自己审核一下。

得亏现在处于一浪刚过短期无事阶段。

李追远正吃的时候,瞧见太爷准备出门。

但太爷刚走到坝子边,就瞧见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过来。

「李大爷,李大爷。」

「你是?」

「我是三新村的,我,三新村吴家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