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衍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扯住公孙衍的手腕:
「老将军,我清晨来得早些,方才在望楼上看到魏军三路进攻。魏军势大,此地断然是守不住了。不如……」
公孙衍忿忿地甩开卑衍的手:「卑宏义,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来辽隧与魏军对峙十馀日,除了辽隧南边几个城池的兵来援我,襄平处连半个兵都没给我派,唯独派了你这支随时能撤的骑兵!」
说罢,公孙衍沿着城楼台阶向下挤了一步,右手手肘将卑衍推压在墙壁上。卑衍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却发现推不动这名老将:
「你与我说句实话,公孙渊是不是让你见势不对随时撤兵?卖了我和着辽隧城?」
卑衍喉头微动,刚与公孙衍怒意勃发的眼神对视,便微微心怯的挪开,目光停在公孙衍斑白的鬓角上:「老将军,魏军势大,实在不应与之正面对阵,主公也是为了辽东基业啊。」
「他为辽东基业,我是他堂叔,六旬了还在守这辽隧城,难道不也是为了辽东基业吗?辽东不是他公孙渊一人的辽东,也是我父祖世代居住的辽东!」公孙衍紧紧盯着卑衍怒道:「没时间多费唇舌了,你且与我说句实话,公孙渊到底是怎麽想的?」
卑衍叹气:「老将军,主公之命难违,我也有苦衷!」
「苦衷,谁都有苦衷!」公孙衍抽回了手肘,脸上的怒意停滞几瞬后,随着一声叹息,竟转成了哀求一般:「围堑还在,魏军还未渡河完全,总有一战之力的吧?」
「全靠步卒肯定守不住,我尽力守住辽隧城当面,你在南北冲上一冲,若实在打不退再论其他,这样不行吗?」
卑衍的胸膛里砰砰地跳得炽烈,刚想说些什麽,却始终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来:「敌军南北不过十里,我营寨在南,从南往北尽量将魏军往辽水里赶。」
「老将军保重!」
卑衍略一拱手,快步沿着城墙向下跑去,随后上马出城。刚刚公孙衍分明已经将事情都想清楚了,既然他还执意要战,恐怕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没办法营救于他了。
世事不由人,万般皆是命!
公孙衍在城头上观望了片刻,便在城头上用旗帜与号角命令步卒分成三路堵住,沿着围堑加强防守,紧接着自己也带着亲卫丶出城到辽隧城西阵中指挥去了。
公孙衍有望楼,魏军中军大寨有夯土而成的台子,其上也搭了一座约两丈高的望楼。
曹睿坐在旗帜前面的椅子上,身侧站着司马懿丶满宠与几名侍中和散骑。
望到河岸对面公孙军旗帜的移动后,裴潜轻声问道:「陛下,夏侯献丶田豫丶鲜于靖三部正在渡河,各自前部已经开始结阵。骑兵是不是可以准备了?」
「不用。」
「不急!」
「稍待。」
曹睿与满宠丶司马懿三近乎同时脱口而出,曹睿斜眼看了司马懿一眼,抬手朝着司马懿甩了一下。
司马懿会意:「河岸与围堑之间地方偏狭,不利大部骑兵冲击。且待步卒打开些缺口后,再令骑兵准备。应待南北两处游骑皆至丶敌军溃散之后,再让中军骑兵追歼敌军。」
曹睿颔首道:「裴卿熟悉边事,亲自领兵却不多,这里看错也是难免的。就如同赌徒博戏一般,手中的筹码哪能一下子都打出去呢?」
「等此回战罢,朕教你们一个唤作纸牌的博戏。阁臣丶侍中丶散骑们无事的时候,都可以陪朕玩上一玩。」
眼见皇帝不急,熟知兵法韬略的司马懿丶满宠丶徐庶也不着急,裴潜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揣摩着皇帝心意说道:「博戏之法臣也在洛中听过许多,却不知陛下说的『纸牌』是什麽?」
曹睿笑道:「朕几句话也说不明白。总之是一种比点数大小,又夹杂了许多运气成分的把戏。」
曹睿与裴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满宠突然伸手指向南边:「敌军南边先动了,似是骑兵!」
大寨本就依河边高地而建,望楼地势又更高耸。加之今日天气又极为晴朗透彻,远隔五丶六里仍能看到旗帜与人影模糊在动。
曹睿问道:「敌军竟是从南开始的?鲜于靖有苦头吃了。」
满宠道:「陛下,不若让孙礼去南边应对?」
曹睿却摇了摇头:「孙礼本部皆是轻骑,渡河少了没大用,多了又来不及。若该让重骑去!」
「传令!命裨将军姜维率本部一千五百重骑前出向南,伺机过河与鲜于靖部配合反冲敌军,南边的发石车可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