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特斯男爵对此见怪不怪:「你说的是政治犯吧?这再正常不过了。谁让他们是所有嫌犯里最有钱的那一类呢?彼得堡基本也是这规矩,毕竟有不少人就指着这笔钱创收呢。」
本来亚瑟也没有把这种例行性的贪污腐败放在心上,但是谁让他看到了克里姆林宫前这群瑟瑟发抖的『鹌鹑』呢?
沙皇正在气头上,那也就别怪不列颠的整蛊达人有意借着这件事做文章了。
亚瑟满脸严肃道:「但是这次毕竟不一样,不是吗?这案子可是沙皇陛下亲自负责的。」
「是陛下亲自负责没错,但是每天2卢布的伙食费也是在按规定走的呀。」
亚瑟轻轻摆手道:「那可不一定,给政治犯供应伙食的是谢苗诺夫上校,但是我听他说,城防司令部军需处为那群政治犯伙食的拨款只有每人每天一个半卢布。司令部的副官们吞没了这笔钱,但是他们在戏园里定了几间包厢,请宪兵团的长官们看了几回首次公演的精彩好戏,事情就了结了。」
丹特斯男爵听到这话,抽菸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先是挠了挠后脑勺,旋即又皱眉思索了一阵子。
看他前后盘算的模样,似乎是在考虑沙皇的信任与宪兵团丶莫斯科城防司令部的好感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
不过,这道选择题的正确答案其实并不难选。
丹特斯男爵是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军官,他从未考虑过到地方任职,而且沙皇也不大可能会让一个外国人成为主管一方的文官,所以即便他这辈子都留在俄国,那麽他的晋升也只会局限于军事系统内部。
既然如此,得罪第三局的宪兵和莫斯科城防司令部又能如何?
丹特斯男爵询问道:「您刚刚说的话,当真吗?」
「千真万确。」亚瑟言之凿凿道:「您大可以私底下找其他人问问,保管您听不到第二种版本。」
丹特斯男爵假装没把亚瑟的话当真,他开玩笑道:「得了吧,老兄,沙皇陛下未必会相信这种闲话,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们还敢干这种事,这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您这是不相信我吗?」亚瑟假装生气道。
丹特斯男爵有意岔开话题:「那倒没有。不过刚刚的话,让我想起了博尔霍夫斯科依将军。」
「他怎麽了?」
「没什麽,上次宴会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什麽情况,到处嚷嚷着说自己要写书。」
丹特斯男爵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双方的语气:「基谢列夫对他说:『得了吧!你能写些什麽呢?你见过什麽?』『我见过什麽?』博尔霍夫斯科依不服气的反驳,『我见过任何人都没见过的东西。我见过赤身裸体的女皇!虽然是在她去世的那一天。我就从这里写起!』」
亚瑟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巴掌盖在脸上:「他当真这麽说了?」
「您这是不相信我吗?」丹特斯男爵学着亚瑟之前的语气反问,旋即哈哈大笑:「老兄,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麽离奇,让你乍一听起来感觉像是假的。实话告诉你吧,博尔霍夫斯科依将军那天可不止说他见过女皇的裸体,他还四处嚷嚷着要请个画家把那场景画下来呢!」
亚瑟撇了撇嘴:「等这醉鬼酒醒以后,他多半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吓一跳。」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沙皇陛下应该不会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丹特斯男爵举例道:「之前就有人酒后冲撞了沙皇陛下,你知道他当着众人的面是怎麽说的吗?如果伏特加能让你忘记彼得堡的冬天,我倒想试试你的酒窖。」
亚瑟挑着眉毛道:「听起来,沙皇陛下有时候还挺幽默的,我还以为他总是板着脸呢。」
丹特斯男爵抿嘴笑道:「所以说,那是由于你不了解他。我不止一次听那些老侍从私底下常常开玩笑,说现如今的沙皇陛下有许多地方像个准尉,同时他的身上也有彼得大帝的影子。」
亚瑟兴致盎然的追问道:「我倒是听说过不少沙皇陛下像是准尉的地方,但是彼得大帝的影子究竟在什麽地方呢?你难道指的是……」
亚瑟忽的一拍脑袋:「啊!我知道了,您说的是十二月党人起义和彼得大帝时期的射击军暴乱?」
「没错,还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丹特斯男爵掰着手指头给他列举道:「十二月党人和射击军都被挫败了,彼得大帝事后亲手砍掉了五个射击军军官的脑袋,而咱们的沙皇陛下则绞死了八名十二月党人的领袖。事件结束后,彼得大帝解散了射击军,而沙皇陛下则解散了谢苗诺夫近卫团……」
亚瑟看见马车驶入克里姆林宫,手掌稍稍下压,示意他最好还是收收声:「这些事情,咱们可以在稍晚的舞会上继续谈。」
丹特斯男爵看了眼窗外,他有些意犹未尽的继续开口道:「您在莫斯科有碰见什麽值得结交的美丽夫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麽?」
兴许是身上的法国天性作祟,丹特斯嬉皮笑脸的推开车门,小声嘀咕道:「给您一句忠告,离多尔戈鲁斯基公爵夫人远一点,如果您不想惹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