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夜里,宸瑞宫。
苏明妆端了一碗青菜粥,进了房间。
房间内,裴今宴穿着柔软的细棉丝绸便袍,神情专注地批着奏摺,却不知那奏摺上面写了什麽,只见他眉头皱紧。
也因为皱眉的动作,拉扯了脸上伤口,一处棕黑色药物的边缘,竟好似要渗出血。
苏明妆看见,吓了一跳,急忙匆匆走了进来,「你今天能不能不看这些奏摺了?」
裴今宴放下奏摺,笑道,「好,不看了,专心陪你。」
苏明妆又焦急道,「你别笑!我不让你看奏摺不是陪我,是今天给你治疗伤疤的太医曾叮嘱过,在结痂之前尽量少做表情,不要拉扯伤口,刚刚因为你皱眉,额头的伤口好像要渗血了。」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瓷碗,去检查。
裴今宴放松面部表情,仰起头,方便她查看。
少顷,查看完伤口,苏明妆松了口气,「还好,没出血。荒谷老人果然是隐世高人,竟能做出这般神奇药物,才敷上没多久,便能止血。」
裴今宴眼神迷恋地看着心爱女子,以及她担忧的表情,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她的眼中满是他的身影丶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连苏神医都称赞,看来荒谷子的医术确实不错。」他一本正经的打趣道。
苏明妆瞪了他一眼,「几年不见,还学会贫嘴了?」
「我说的是实话,苏神医给牛接生,我打赌荒谷子绝对没给牛接生过。」
苏明妆气得想揍人,「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别提给牛接生了?」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告诉裴今宴,她给牛接生过!
裴今宴见素来伶牙俐齿的女子,终于吃瘪,便愉悦地勾起嘴唇。
「不许笑!」苏明妆急得直跺脚,「不能拉扯伤口!」
「……哦。」某人不情不愿地回答。
苏明妆见男子拉下了脸,只能柔声安慰道,「乖,明天结痂就好了,再忍忍,只有一晚上。」
裴今宴眨了眨眼,浓密睫毛下,一双幽黑眸子灿若繁星,「那今天晚上……能不能?」
「不能!」苏明妆红着脸,言辞拒绝。
某人脸更黑了,「我保证不做表情,还不行?」
「不行!」
「……」他有些后悔使用这个破药了。
苏明妆端来碗,「乖,明天就可以了。」
因为今日治完伤,为防止拉扯伤口,裴今宴未用晚膳,所以隔一段时间,御膳房便送来一碗清淡蔬菜粥,为他果腹。
苏明妆在粥上放了一只荷叶杆——在特殊情况下,为方便贵人们喝药,每年夏天太医院都会收集一些荷叶杆,经过特殊处理,变得柔韧易保存。
苏明妆让太医们挑选一些粗的,再让御厨把粥煮得烂一些,便可以用荷叶杆喝粥了。
裴今宴冷着脸,看着女子送到他唇边的荷叶杆,不肯张口。
苏明妆知道他在和她赌气——经历了风波,她发现他性格变化极大,更爱憎分明。外人惹了他,便要发很大脾气;她惹了他,便会和她赌气。与从前那般内敛冷肃,截然不同。
但她更喜欢现在的他,因为她有预感,此时的裴今宴,才是真正的裴今宴,而非从前那样,被裴家家训丶老安国公丶以及裴老夫人所期待的裴今宴。
苏明妆面庞红了红,低声道,「明天……两次。」
某人幽黑的眸子,闪了闪,举起了手,五根修长手指伸展,代表一个数字。
苏明妆面色一变,严肃道,「不行!《医心方?施泻篇》中说:年二十常二日一施,三十三日一施,四十四日一施。按照道理,两日一次为最佳,我让你一日一次已算频繁,你不要得寸进尺,伤了身子!」
裴今宴生生被噎住。
苏明妆继续厉声道,「而且《医心方》已是宽松。《千金要方?卷二十七》中说:人年二十者,四日一释,年三十者,八日一释;年四十者,十六日一释。你再任性,我们就按照《千金要方》来做。」
裴今宴脸都绿了,「不!我不敢了!我们还是一日一次,保护身体最重要!」
生怕女子反悔,急忙咬住荷叶杆,开始喝粥起来。
裴今宴心中这个怨——这辈子他没埋怨过母亲,但教明妆医术这件事,他是真的怨了!
姑娘家家,学什麽医术?
母亲也是真是的,当初教点什麽不好?教什麽医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