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谢愉体内的肾上腺素分泌飙升到了顶点,硬是让他短暂地忽视了身体的不适。
他浑身紧绷地捂着流血的鼻子,极其缓慢也极其轻地挪动双脚,朝脚步声传来的另一侧的走廊退去。
但他同样做好了下一秒就逃跑或反抗的准备。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一阵复古的“嘀哩哩哩”的电话铃声在整层楼里荡开,精神高度紧张的谢愉心脏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心脏几乎骤停,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响的是护士站的座机。
与此同时,对侧过道上,有什么东西在病房门上那扇小小的监视窗玻璃上晃动。下一秒,一个身影出现在拐角。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的市三院护士制服的女性。她头上的护士帽跟不久前更见过的护理部王主任一样也有横杠,不过只有两条。而她本该有一张脸的地方却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吞噬啃食了似的,只留下一个可怖的洞以及一张唇角带着笑意的嘴。
那个笑容并不自然,更像是被定格在这张残缺的脸上的,显得非常僵硬。而那个洞里既没有血肉,也没有白骨,只有一团黑色的、难以名状的混沌,似乎这具身体早已被掏空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残留着一丝本能的空壳被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
视线触碰到那团混沌的瞬间,谢愉顿时觉得脑子里疯了似的涌进许多东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是声音,还是画面,还是想法。
都可以是。也都不是。
人在遇到危险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谢愉也不例外。
然而仅剩的理智让他做了一个很反直觉的决定——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缩了一点,站在原地没有动。
果不其然,对方压根没有“看见”他,而是以一种扭曲诡异的姿势朝响个不停的座机扑了过去。
“你好,精神科。”护士对着听筒说道。
谢愉紧贴着墙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常副院?好的,现在上去。8-221?好。”
他留意到护士胸前的口袋上别着名牌。那上面有一张证件照片,照片上的人长得非常温婉,看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照片的旁边则写着她的名字和职务——刘丽,护士长。
从护士……不,刘丽身上隐隐飘来一种气味,像是被点燃的香熏过似的。
可不等谢愉仔细思考,接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幕直接把他震得大脑空白。
刘丽头部空洞里的那团东西开始蠕动起来,它竟然是一种活物,顺着凹陷的边缘像是流淌般涌出来,钻进了听筒里。
伴随着它的离开,刘丽的躯壳骤然倒在地上,同光洁的瓷砖地板撞出“嘭”的一声闷响。
然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原本诡异的死寂反倒在此刻变成了让人安心的存在。谢愉松了口气。而在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的瞬间,靠着肾上腺素强撑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
他两眼发黑,不受控制地要往地上倒去。
谢愉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在生理上有过的最难受的体验,是他十岁得了急性肠胃炎的时候。
他上吐下泻了一整晚,最后甚至直接陷入昏迷,等被送到医院时,体温已经升到了40度,还出现了严重的脱水症状。即便是后来好了,这一次生病的痛苦也让谢愉铭记于心,久久不能忘怀,每每想起似乎都还能切身地感受到那种难受。
可那都比不上现在。
他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只知道脑子里塞满了“难受”这一个想法,仿佛这是他的大脑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后发自本能的求救。但谢愉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堵上耳朵,闭上眼睛,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伴随着脑海中那种挥之不去的嗡鸣不断产生涟漪,然后融化,变成一摊黏稠的液体,顺着耳朵、眼睛、鼻子,顺着他身上的每一个孔洞和缝隙争先恐后地想要挤来。
谢愉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然后便再也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身体很沉,骨头也很痛,但谢愉却感觉自己正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