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辛夷觉得姬渊握着她的手,倏而捏紧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分神,让她没有看清凝茂宏神态中的那一丝古怪和怔忪,以及在这一刻后的恍然和摇头失笑。
倘若她看清了,她便会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事?绝不是凝茂宏做的。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凝茂宏已经轻笑了一声。
“龙有逆鳞,蛇有七寸。”凝茂宏所有的神色都如潮水般退却,他慢慢开口,但不知是不是九方辛夷的错觉,她总觉得凝茂宏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格外意有所指:“陛下既然都知道?了,臣,无可?争辩。只求陛下放凝家?上下一条生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与此事?无关。就让他们去守北境也?好,流放南蛮也?好,总归……活着,就是好的。”
空气中那种将所有人都困住的力量似是悄然弱了下去,凝茂宏竟是一笑,他分明剑符双绝,也?是这世间最?一流的大剑师,若是此刻真的要绝命一搏,说不定与徽元帝未必鹿死谁手。
可?他却撩袍俯身,静静地?跪了下去,然后向?前俯身叩首。
好似之前在这里喝问“我呢?”的人,与他并不是同?一个人。
松开困字阵,自然是徽元帝对凝茂宏最?后的试探,他满意地?看着凝茂宏的反应,勾了勾唇:“朕允了,也?留你全尸。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凝茂宏直起身来?,静静跪了片刻,倏而道?:“阿橘。”
九方辛夷下意识应道?:“阿爹?”
这一声出口,她自己也?有些?怔忡,凝茂宏的脸上,却倏而展露出了一抹笑,某种愉悦从他的内心深处涌了出来?,让他的笑容越来?越盛,越来?越洒然,他抬起头,看向?九方辛夷的方向?,目光在她的手上微微一顿,却又移开,像是透过她,看向?她身后那棵树,也?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虽想过要杀你,却也?的确当你是我的女儿。只是做我这种人的女儿,总是比常人要更辛苦一点。比如,不让我们面前这位多疑的陛下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比如,让我后院的那个愚蠢的夫人不要总是觉得你会替代她的女儿。”凝茂宏笑了笑,目光偏向?着面前的如是菩提树,继续道?:“阿云,这是我那时?对你的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孩子,我便来?做她的干爹。”
一言出,像是将这里的几个人都带回了十多年的某个午后。
三个各怀抱负的少年在一身黑红道?袍、抱着白骨杖的少女面前,笑吟吟说着那些?天真幼稚,却意气风发的话语。
“等到阿云和青穹有了孩子,可?别忘了喊我一声干爹!”
“怎么干爹的名号还被你先?抢了?一个人能有两个干爹吗?罢了罢了,那你可?得包一个厚厚的红封给阿云。”
“这又有何难,倒是我们的世子殿下,到时?候有什么表示?”
“到时?候我开府中内库的大门,让她进去抓周,抓到什么是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那时?的春风好似要穿过这些?年的时?光,穿过凛冬的雪,穿过长德皇宫中的血色,穿过澜庭江浩荡的水,拂过如今大徽的上空,吹过神都,再落在玄天塔中所有人的肩头。
一片菩提叶穿过徽元帝以树叶布下的凌厉杀阵,轻柔地?落在了凝茂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