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面具与?那双眼睛落入他的心中。
像是有什?么尘封太久的汹涌要?破体而出,那是他太多年?以来,都再?也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他见过这人世间的太多七苦,见过苍生?诸般无奈无望,他以为自己的心和神魂早就被这些太过沉重的情绪填满,再?也不会有分毫可以留给其他。
但?这一刻,在看到?面前带着黄金傩面少女的这一刹那,他却只?想要?距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凝辛夷怔然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长发如?枯雪的人,鸦青色道?袍随着他向前的步伐如?水般流淌,他的眼瞳中并没有焦距,便如?她?曾经见过的闻真道?君那般,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在看她?。
他的目光是陌生?的,可这种陌生?却又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熟悉,让那些她?记忆中最?后缺失的碎片逐渐明晰,逐渐被点亮。
母亲方相寰云带着她?的手?一步步向上走的、纯白环绕的台阶,那如?同自旷野而来的风里却分明带着烟火的气息。
原来她?登的,是神都彼时尚未建好的玄天塔,那吹来的风里,是神都百姓的袅袅炊烟。
她?在神都住了那么多年?,只?要?转头就会看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塔,她?也曾想过,高居其上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很无趣,那里看到?的风景会不会不一样。
可这些念头便如?秋风过后的落叶般,在空中转一个圈,就落在了地上。
因为白塔太高,那位传说中已经六亲绝断济世安邦的谪仙人虽近,却也太远。
却从来没有想过,塔尖上的那位谪仙人,有朝一日,会这样一步步走向她?,然后颤抖着、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向她?颤抖地抬起指尖。
……
尚未散尽的朝臣远远就看到?了那几人对凝辛夷形成?的合围之势,见此形式,竟然无一人上前周旋,至于?凝茂宏的那一辆马车,早就压着青石板路向着百花深处而去。
直到?在马车上一人静处时,凝茂宏的脸上才出现了一抹异色。
黄金傩面。
那张黄金傩面覆盖在凝辛夷的脸上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个温柔却热烈的女人。
方相寰云。
他当然知道?那张傩面的意义,那是方相寰云亲口对他说的。
带上傩面,便是天下四方开山神母娘娘,她?的眼中只?有苍生?,她?的身后,只?有黎民?。
便如?今日今时的凝辛夷。
这便是方相之血吗。
即便被封印,失去记忆,即便养在截然不同的家中,被赋予不同的姓氏,即便被打压,被冷落,活得小心翼翼,被迫伪装成?声名狼藉的模样。
却也还是会义无反顾一步不退地站在苍生?面前。
马车的车轮与?青石地面碾压碰撞出他早已听了日复一日的嘈杂,凝茂宏却无端觉得烦躁。
那张黄金傩面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烁,像是要?将那些已经被他深埋心底的画面和记忆全部唤醒,逼迫他想起来。
凝茂宏深深地闭上了眼。
然后在马车将要?到?凝府门口时,蓦地想到?了什?么,骤而睁开!
这一连串的针对谢尽崖和平北候何呈宣的布置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然而从凝辛夷并未击杀何呈宣,而只?是卸了他的甲,逼迫他低头,到?敲登闻鼓让天下知,再?到?神都之外的流民?相逼……桩桩件件都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最?后得到?的结果并没有脱出控制,但?凝茂宏还是被分了一些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