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雪落在青石板上,只?留下了薄薄一层水渍,踩在上面的时候,靴底会微微被沾湿一片。
走在路上的皂靴鞋底也不能幸免。
只?是鲜少会有被沾湿鞋底的皂靴一路不停地向着最深处走去,那人甚至没有撑伞,身形魁梧巍峨,布料遮掩不住蓬勃的肌肉,这样的寒冬,他甚至没有多穿一件外袍,雪远远地便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三清之气驱散开来,蒸腾出肉眼可见的些许热气。
三五小厮遥遥跟在这人身后,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真的很?远,几人脸上都写满了畏惧和?小心翼翼,显然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引得身前那位生气。
被沾湿的皂靴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凝府面前。
有早就候在凝府外的管家毕恭毕敬地行礼:“平北将军,请。”
何呈宣面色高傲地踏入凝府中,走路的姿势不急不慢,与其说像是跟在引路的管家身后,倒不如说像是信步闲庭地走在自家的后院之中。
行至书房,何呈宣连门?都不敲,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打断了正?在运笔书写的凝茂宏的下一个字。
“老凝啊,你真把你家闺女送去铜雀台了?”何呈宣直奔来意:“就这么不想让她来做我老何家的媳妇儿??”
凝茂宏的眼中极难觉察地闪过了一丝对这等?粗俗武将的鄙夷和?厌恶,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圣意难违,何兄莫要拿这件事来说笑?。”
“少拿那些屁话来搪塞我。”何呈宣随手拽过一把椅子,椅腿与地面摩擦出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响:“没有你我,哪有他姬睿的今日?他有脸强占你的女儿??说说吧,老凝,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何呈宣用手向上指了指:“天下人都说这皇位有你凝中书一半,我却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难不成你打的是更?长远的主意?”
凝茂宏看向自己方才落笔太重而废了的一页纸,叹了一声“可惜”:“就差最后几个字了,平北将军再晚来半刻钟,我这一页字就写完了。”
言罢,他又摇了摇头:“什么平北将军,还未来得及向何兄道喜。”
何呈宣愣了愣:“何喜之有?”
“圣上念你镇守边关有功,意欲加封你为平北候。”凝茂宏笑?道:“大徽建国以来,还尚未封过候。凤弘兄便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这是何等?尊荣,难道不应该恭喜吗?”
凤弘自然便是何呈宣的字了。
时近年关,何呈宣才刚刚从北境归来,对于凝茂宏所说的事情,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闻言,他眼角眉梢的那些杀伐冷意才如冰雪消融般散去了不少。
至此,凝茂宏才继续道:“凤弘兄不该一回神都就来寻我的。朝中人多眼杂,那些言官说话素来难听,明日大朝会上,圣上提及封侯一事,怕是有人又要旧事重提啊。”
何呈宣当然知?道凝茂宏指的是什么,他剑眉倒竖:“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倒要看看,明日大朝会上,谁敢弹劾我!”
言罢,又向着凝茂宏抱拳一礼:“多谢蔺文兄提醒。不过我来都来了,蔺文兄总不至于吝啬到一顿饭都不留我的吧?说起来,你家那个漂亮小女儿?呢?该不会被你偷梁换柱嫁去谢家了吧?”
他大笑?起来,重重拍了几下凝茂宏的桌子:“还得是你啊蔺文兄,这一场买卖做得可太值了。左右不过赔一个庶女出去,赚得简直盆满钵满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