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1 / 2)

第225章

那短暂而又漫长的道路,车头灯的光芒时而照亮斑马线,时而是路标,时而是昏暗的甬道;

穿过山体隧道时从车窗外涌入呼啸的风声,红绿灯的光芒掠过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一般的车辆,道路两侧一座座建筑物被覆盖上了灰暗的滤镜,没有生命的铁灰色楼房好似卧着的铁轨铺向城市的尽头……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看不清身旁座位上女人的脸。

现在回忆起来,岑冬生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个梦,仍残留在脑海里的是一个个没有逻辑,断裂跳跃的片段。他几乎已经记不得驱车回家时发生的经历,因为某种灼热的情感在胸腔内沸腾,大脑如堕幻梦中。

直到他们重新回到家门前,看到熟悉的景色,于妄想列车上暴走疾驰的思维才慢慢冷静下来。

「呼。」

他慢慢将车停回原位,熄灭引擎,拔掉钥匙。

车厢内变得一片安静。

有那麽一瞬间,岑冬生不情愿抬起头去看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或是担心从她口中听到不符合心意的回答。

「知真姐。」

他艰难开口,嗓子像是被火燎烤过般沙哑。

「……我在。」

女人回应他,听不出感情。

虽然他觉得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会很蠢,他本来就不算是聪明人,脑袋一旦被冲动的情感驱使,就显得更加莽撞——

但蠢事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无非是事后会不会被原谅的问题。

于是,岑冬生很失礼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知真姐,我很担心是我理解错了,你应该不会……反悔吧?」

这就是活了两辈子过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第一次遇到真爱的笨蛋,所表现出来的瞻前顾后。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安知真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太过重要——

她的意义,她的影响涵盖了两次生命,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最深的烙印。

在那八年时光里,身为统治局一员的他就和所有在哲人王的光辉笼罩下生活的芸芸众生一样,只是仰望着那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彼此间的距离如同天堑……

准确地说,根本不存在「彼此」,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两极,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之间会有任何关联。

岑冬生与周围人一样,对哲人王充满尊敬,仰慕着那个女人,即使没有到视作神明的程度,但将为自己丶为众人带来和平安定生活的她,看成是心目中的偶像。

如果没有哲人王,他会继续过颠沛流离丶暗无天日的流浪生活,被鬼怪与咒禁师们所带来的灾难裹挟,永无宁日。

这种感激与尊敬,藏在了不擅长情感表达的男人心底,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麽。

而在重生后相处的两个月时间内,男人和尚未成为「神」的女人之间拉近了距离,他们的关系不再遥远——

他视安知真为家人,他们之间诞生了能带来紧密联系的情感,他们互相亲近;然而在他的心底,或许还有无法拉近的地方,一段微妙的……咫尺天涯。

相比之下,岑冬生与伊清颜的相处可能要更柔软丶更真切,很容易便能走入彼此的心底;毕竟在重生前,他们只见过一面。

这种始终存在却时隐时现的「距离感」,最终在这一刻转化为当下的犹疑。

只需要轻轻迈出一步便能跨越的人际关系,男人却在因无法捕捉到的迟钝而瞻前顾后,要是换个女人来,这时候就该甩他巴掌了。

但姐姐大人显然并不在乎这种笨拙,她将这种笨拙当成男人身上的可爱之处。

女人轻掩着嘴唇,愉快地笑了起来。

「你憋了半天,居然就为了说出这种话。真是的,好好的气氛都要被你冲淡了。」

「……抱歉。」

「难不成是你在后悔?」

「绝无可能。我要是后悔,我就不是男人。」

岑冬生回答得很坚决。

正因为高高在上,正因为他亲眼见证过宛如神明受人敬仰的「她」,那种蹂躏神圣与崇高者的征服感,激发了源于男性最原始本能的性冲动;何况在褪下身份地位的外衣后,知真姐的样貌本就是能轻易勾起心火丶令人遐想联翩的绝世尤物。

但……他们是恋人,光是欲望无法驱使着这种关系持续下去,而若是谈论爱,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冒犯,前世的记忆在这一刻不再是阻力,而是难以用言语说明白的微妙障碍。

「我也一样。我也不后悔。」

安知真说。

「女人和男人之间,并没有那麽大的区别,会因为爱一个人心潮涌动,也会有发自内心地对亲密关系产生渴望……我们之间有这种默契,不是吗?」

姐姐大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而这一次,其中还有意外的坦诚;她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一如正在抚摸他面庞的指尖。

他听见她的呼吸正在变得急促和不安定,他看到她的面颊上浮现潮红,似是情动。

岑冬生的身体悄悄松懈下来。

「只要一步就能跨越」——

没错,就是这麽简单。

过去「安知真」,就让它过去吧。

就像在人生的天平上,身为咒禁师的他的分量要远超身为普通人的他;那看似漫长每日仰望的数年时光,亦抵不过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渴望着爱的女人,是他最爱的,他还在犹豫什麽呢?

他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在女人的小小惊呼声中,将那具柔软饱满的躯体抱起,从车中出来。

他大踏步地一路前行,打开家门后用脚「砰」地关上,踢掉鞋子,朝着楼上走去。

「你也太猴急啦。」

怀中的女人没有抵抗,只是轻笑着调侃,直到她被丢上床,被男人压住,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

「等等,冬生,我还没脱鞋呢,还有衣服……」

「不换也无所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