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薪抱着姜明辛让她随便撸这些小动物。
姜明辛摸着狐猴柔软的毛发,笑了两声,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手忽然垂落。
赵传薪心中瞬间崩溃。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还活着到底是为了什麽。
他以为穿越而来,可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片云彩,朝他挥手的人一一离去。
他明白佛教徒为何执着于追求解脱了。
当初,他执着于活到21世纪。
可21世纪究竟有什麽好?
是庸碌而表达欲过剩的人群?
吞吐着乌烟瘴气的城市?
看似百花齐放实则恶意满满的网络?
究竟是怎样的猪油蒙了心?
姜明辛死后,他经常一个人在鹿岗镇和胪滨府街头溜达。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没人认得他了。
认得他的人快死光了。
在鹿岗镇的街头,一群鼻涕娃追逐一只鹦鹉。
「抓住它,抓住它。」
「别让它跑了。」
鹦鹉戏耍鼻涕娃,飞着飞着,鹦鹉忽然掉头,最后落在了赵传薪肩膀上。
「一群傻子,一群傻子。」
赵传薪想到丧灵亿万年来都在承受孤独,它是如何承受的呢?
「把鹦鹉还我们。」
「不交出鹦鹉你休想走……」
「我爹可是……」
周围叽叽喳喳。
赵传薪恍惚,似乎看见了赵宏志,看见德福,看见了姜明辛……但又不同。
赵宏志他们背景通天,可从不仗势欺人。
现在的孩子动辄「我爹是……」。
「这人是个疯子,他快要哭了……」
「快跑,疯子打人不犯法……」
鼻涕娃一哄而散。
赵传薪在街头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76年。
那时候冰雪还没开化。
他走到了山沟里,听着河水在冰下鬼鬼祟祟的流淌。
深邃的夜空下起陨石雨。
赵传薪抬头注视着火光拉扯,逐渐消失。
78年,一个头发黑白参半丶衣衫褴褛的高大男人走在京城街头。
他肩膀上站着个鹦鹉。
鹦鹉说:「变样了,变样了。」
路过的行人侧目。
男人点了一根烟,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行人对话。
「听说了吗?胪滨府和鹿岗镇给国家捐了一大笔钱,专为发展经济。」
「真是让人松一口气,风波终平……」
赵传薪准备的第三笔钱,被班杰明·戈德伯格以鹿岗镇和胪滨府名义发了出去。
81年2月2日。
赵传薪的电话响了:「爹,你在哪,快来鹿岗镇,人都凑齐了,就差你了。」
73岁的赵灵均中气十足。
赵传薪回去了。
地点是赵传薪的老房子。
「太爷。」
「太姥爷。」
「高祖。」
一群小辈跟他打招呼。
赵传薪胡子遮住了半边脸,因未打理,四面八方的生长,黑白参半,让人看不出他实际年龄。
他点头,没人能看出他有没有笑。
那些小辈他叫不上来名字,但一一发礼物。
男孩子统一送可变形的机动战士,女孩子送关节可活动的娃娃。
赵正则坐在沙发上,拄着拐杖脑袋一点一点的发困。
赵灵均兴致勃勃的看着电视:「今年上-海台有大联欢!」
她竟像个小孩子一般期待着。
赵传薪坐到了赵正则身边,心里忽然一揪,轻轻喊了一声:「正则?」
赵正则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看:「爹,你回来了。」
他声音有点虚弱。
赵传薪松口气,说:「你要是累了,就回屋休息去。」
「啊?我不累,待会我看他们打麻将。」
赵洵和赵洵的小辈们打麻将,客厅摆了好几桌,麻将牌搓的稀里哗啦。
「听。」
「杠。」
「胡了……」
赵洵对赵正则说:「爹,你去坐着休息,别站在这里,你再摔倒了咋整……」
赵正则悻悻回到沙发,对赵传薪说:「爹,我算是明白你当年的心情了。」
「被人嫌弃了吧?」赵传薪罕有的笑了。
「不用嫌弃我,他们也早晚有这一天。」
赵传薪的心又猛地一揪。
他变得非常敏感。
赵灵均呼喝一声:「都跟我来,出去竖灯笼杆。」
赵传薪忽然起身:「正则丶念真丶颂真丶灵均丶姚冰和班杰明都来,我带你们竖灯笼杆蒸馒头。」
一群孩子呼啦的跟了出去:「竖灯笼杆喽……」
赵传薪说:「你们几个帮我扶着……」
他嘴上这麽说,却只余了一点力道分给他们,生怕他们摔倒。
灯笼杆竖了起来,赵传薪把线给一个小辈说:「来,你把灯笼拉上去。」
赵灵均丶赵正则丶赵念真丶赵颂真丶姚冰丶班杰明全都抬头看着灯笼一点点被拉到最顶端。
以前只有赵传薪回忆,现在他们帮着赵传薪一起回忆。
大家都想起了当年在胪滨府,赵传薪每逢腊月二十八带他们升灯笼杆蒸馒头的场景。
赵灵均忽然对赵念真说:「我这个当大姐的,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原谅你了。」
赵念真忽然放声大哭:「谁要你原谅了。」
赵正则这个年纪了,还充老好人呢:「诶呀,行了行了,多大点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