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狭路相逢
细雨纷纷落下,连绵成片的大红灯笼晃晃悠悠,雨丝拍打在灯笼上,水珠飞溅,被灯火照亮好似一圈圈火花。
此刻深夜,大部分百姓都已入睡,整条街都是圣教的人,但一声「」的重响,却将他们陡然惊醒。
剑南这地方,江湖人斯杀是常有的事,但这麽大动静,宛若火药炸裂,委实不多见,惊得他们面面相·但这不过是赵无眠足下地砖震碎的刹那。
赵无眠破雨而去,清亮刀身在灯笼照耀下好似在雨中拉出一抹暗红细线,刹那间激射横跨数丈距离,在场除了武魁高手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即便是观云舒一时之间竟也看不清赵无眠此刀。
倘若羊舌丛云在此,定能看出赵无眠此刀速度比起先前打擂又快了不少,隐隐有了几分他蜀道难的影子显然这些天赵无眠也没闲着,羊舌丛云的刀比他更快,可他既然打败了羊舌丛云,就不充许自己比手下败将的刀慢,不充许自己有一丝短板。
更快的刀就在眼前,他自然是想办法博取所长,融会贯通,这需日积月累的苦练,但赵无眠有奈落红丝,无疑极大缩短了这一过程。
此刀的速度太快,满天雨丝都已好似静止,在赵无眠眼中,就连丁景澄也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丁景澄掌心按着腰间刀柄,刀身狭长,刀鞘裹着暗红丝绸,在雨中好似一抹迷蒙血线,杀机乍现他却巍然不动,身若山岳,满是老江湖的成熟稳重,极为冷静。
丁景澄此人出生在西域一间窑子慢帐内,天生患有遗传性的花柳病,又是胡人与中原人的混血,出身低贱,在一声声「狗杂种」的骂声中长大,但能一跃成为当年洪天一朝的五岳,在洪天一朝的江湖只手遮天,自有独特之处。
他与赵无眠有些类似,本身并不看重兵刃,可谓刀枪剑戟拳掌轻功样样精通,如今用刀,只是因为他在中原闯荡江湖时,所用便是一柄三尺长刀『屋楼』与两尺短剑『勾魄』,如今再临,继续用年轻时的兵刃,也算一种让他自得其乐的缘法。
而对于丁景澄而言,赵无眠于他,其实无异羊舌丛云于赵无眠·—
手下败将!
「哼!」丁景澄心底微惊,暗道当初赵无眠可没这麽快的刀,但不为所动,
这刀还没快到他反应不过来的地步,冷哼一声,腰间蜃楼骤然出鞘,。
他看似动作迟钝,但刀身却是恰到好处猛然挡在无恨刀前,丁景澄的江湖阅历可谓深厚如渊,混江湖的时间比赵无眠和萧远暮,观云舒三人加起来还长四十多年,方才看似反应不过来,但实则是在观摩赵无眠的刀路,见招拆招。
铛!
磅礴劲力透过刀身传递,两人周边雨幕赫然停顿,继而猛地向四周激射,街道两侧屋檐上的灯笼瞬间龟裂,内里火苗被劲风扑灭,短短一瞬,好似无常道的两侧灯火便随之骤然熄灭,街道化作一片昏黑,只余点点惨白月光透过黑云,一束束垂下。
赵无眠心中微冷,他已经用了天魔血解,但却没能如往常一般将面前敌手震开-迄今为止,能在体魄上与赵无眠一较高下的武者,只有佟从道,即便是羊舌丛云都稍逊一丝,但丁景澄这快一百岁的老人却与他分庭抗争。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但这明显不适应于武魁高手—一百岁,对于武魁高手而言,也就是一般人的四五十岁,算是正值壮年。
更何况,赵无眠有先天万毒体淬炼身体,丁景澄想必也有点其他法子拔高体魄—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独特之处。
赵无眠虽然曾经自嘲自己是『五岳杀手』,但林公公是围剿,李京楠是重伤不愈真刀真枪拼杀,丁景澄还是头一个。
厮杀间不容多想,丁景澄神情不变,眼底唯有些许冷笑,却还抽空警了眼观云舒与萧远暮。
观云舒他倒认识,由她牵制一众宗师,那带来的这些人手基本无用,只能靠他和孟婆.但与孟婆斯杀的那小女娃他却是毫无印象,但好在没有瞧见萧远暮的身影。
萧远暮实力断档,委实有点吓人,但如今既然不在,自然万事好说。
单对单,他根本不将赵无眠这手下败将放在眼里,但这不是打擂,既然能群殴围剿,那谁跟你讲江湖规矩啊?
丁景澄一刀架开赵无眠,双腿微屈,拔地而起,身形鬼魅宛若西域黄土间的游蛇,迎着惨白月光跃至屋檐。
赵无眠自知丁景澄忽的脱身定然有鬼,虽不知是还有援军亦或什麽,但肯定不能如他所愿,飞身而起,双手持刀骤然下劈,速度快到丁景澄根本没办法无视。
在刀法上的「快』字,丁景澄明显还是稍逊色于赵无眠。
但他面色不变,足踏屋檐骤然回身横削,一抹刀光在身前宛若银线绷直,再次恰到好处拦在赵无眠身前,若赵无眠继续向前哪怕一寸,怕是都得『扬肠而去」,这纯粹就是靠着丰富的斯杀经验预判赵无眠的落点。
赵无眠武艺再高也不会托大硬接前五岳的巅峰一刀,运起内息强行提气,足尖在丁景澄横削而过的刀身上轻点一下,身形当即拔高数寸收招,身后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自下而上看去,漆黑披风近乎挡住整片夜空,旋即身在半空回身一记重重的鞭腿抽向丁景澄的太阳穴。
丁景澄眉梢轻挑,为了围剿赵无眠,他做足了功课,知道赵无眠自改名换姓后最擅长的还是刀法,不曾想还有这麽一出拳掌功夫。
距离太近,经验再丰富,速度和反应跟不上也白搭,丁景澄只来得及提起小臂挡在脸前。
彭沉重闷响骤然在幽寂长街回荡,丁景澄的衣袖寸寸开裂,以小臂挡腿,除非体魄差距极大,否则不可能挡下,他身形巍峨不动但就是不受控制向侧滑去,长靴在屋檐上拉出两道丈余长槽后,滑出房顶,卷起无数纷飞瓦片。
「有点白狼的味道———.」丁景澄面色沉稳,指的是那晚常山出现的戎人武魁高手,显然他曾与白狼打过。
但赵无眠自然不可能停下与丁景澄聊天,眼看他还身在半空,足尖在纷飞的瓦砾上重踏而过,瓦砾化作粉,他整个人则骤然向前,长刀划破雨幕,近乎是在丁景澄刚滑出屋顶时,刀身便已经来到身前。
丁景澄甚至还没稳住身体,没有躲闪空间,自知自己是被赵无眠拉进了快刀的泥潭·—一招接的狼狈,此后便只会更狼狈,更难接。
他躲不开,空着的一只手却骤然一拍腰腹,刀鞘弹起,他手掌紧握刀鞘中端,竟是强行用自己的鞘收赵无眠的刀。
这明显不合尺寸,无恨刀更乃神兵,毫无阻泄刺进刀鞘,压着丁景澄宛若炮弹般砸进长街,旋即向前猛推,丁景澄脊背撞碎围墙,砸进一栋青楼客房,惊得一位衣衫半解窑姐瞬间脸色苍白,惊声尖叫。
「喝!」
赵无眠发力前刺,打算直接刺穿他的刀鞘转而将刀尖送入丁景澄体内,可丁景澄此刻却骤然松手。
彭刀鞘没了禁,当即顺着无恨刀的劲道向后猛撞,丁景澄脚步微错,以右边肩膀撞向刀鞘,仿佛一拳砸在丁景澄身上,右半边的身体明显晃了下,向后侧去,但也因此没能让无恨刀刺穿刀鞘,显然是用了柔劲。
他肩膀剧痛,肩脾骨开裂,却不以为意,被赵无眠用快刀占了先机,想摆脱肯定得付出点代价。
痛觉不曾影响他半分,掌心松开刀鞘后,右侧身子向后侧,左侧身子自然向前,刚好与赵无眠的右手刀对位,左手当即行云流水宛若游蛇顺着刀鞘朝赵无眠的持刀右手攀来。
以丁景澄的功夫,一旦让他得手,赵无眠毫不怀疑自己的手筋会被他当场挑断,意图后退拉开距离,因无恨刀还在刀鞘卡着,空着的左手宛若长鞭,在空中纷飞的石砖烟尘中划过一抹半弧,迎向丁景澄。
丁景澄冷笑一声。
呛铛一抹剑光骤然闪过,寒光乍现,赵无眠的左手手腕处忽的血光飞溅,隐隐可见丁景澄袖口一抹两尺短剑「勾魄」,剑身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