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道祯停下脚步,转身打量着何考:「你小子学得挺快呀!在江湖上,这招也属于盘内滚珠局,说实话,我原先是不打算这麽做的。
但既然逍盟无理动手了,我们也没有不还手的道理,哪怕我熬不过换骨劫也要争取解决掉这个麻烦,尽量不将祸患再留给后人。」
这话怎麽给人的感应有点不妙呢,难道老头并没有信心度过换骨劫,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后事了?
再联想刚才那一系列对话,何考是越琢磨越担心,勘酌着措辞道:「以您老的修为,日子还长着呢,很多事也不必着急。
如今您正在历劫,能少操些心就少操些心,有事让晚辈弟子效力便是。」
江道祯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否则干嘛跟你说这麽多?」然后在路边找了块山石坐下道,「既然你让我歇歇,那就歇歇脚吧。」
何考看着他老人家,几度欲言又止。
江道祯又摆手道:「有什麽话就直说吧,反正卫洛又听不见,包括我们刚才那些话,她也都听不见,并未知晓你的隐蛾身份。」
卫洛执掌洞天阵枢,也就是身处于洞天同参的状态,理论上可以察知这方天地间的一切动静。
但江道祯在行走中施法,屏蔽了他与何考的讯息,包括两人的动作及声音。
卫洛能察觉到的,就是这片被屏蔽的移动空间,若想知道这一老一少在谈什麽,那得藉助洞天之力破开屏蔽才行。
但江道祯是她师父又不是敌人,卫洛当然不会那麽做,
何考:「我倒不是担心师妹听见,但是我们那边的乡下人,说话都讲究吉利。
您老应该没什麽问题吧,关于这个脱胎换骨,有什麽是可以帮忙的,比如找点罕见灵药啥的,
这是我最擅长的。」
江道祯:「炼制纯阳丹之事,你已经帮了大忙。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何考:「愿闻其详。」
江道祯仰头看看天空似是回忆道:「我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被送到医院做了一次腹部清创手术。大夫跟我是熟人,关系挺好,顺手就把阑尾也给切了,没有额外收费。」
何考了半天才开口:「就是这个好消息吗?」
江道祯:「我话还没说完呢,好消息是,当年被切除的阑尾,如今很可能要重新长出来了想知道脱胎换骨是什麽感受吗,用你的感通术试一试。」
何考的感通术已修至圆满,但对江道祯这种高人没用,而此刻是江道祯主动放开了形神,他随即施展此术,然后身子一软便坐在了旁边的树根上。
江道祯就像恶作剧得逞般笑了,给了何考一道神念。
脱胎换骨的玄妙,他老人家除了讲个逗乐的「好消息」,并没有解释太多,但他是什麽感受,
倒是让何考亲身体会了一番。
有个问题,普通的严刑拷打手段,对高阶术士有没有用?震作用肯定是有的,但他们不会真的怕疼,因为只要是高阶修士,就有能力屏蔽自己的感官。
脱胎换骨劫的感受,主要就是难受,而且是浑身形容不出的难受。这种难受是无法屏蔽的,因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它是直接作用于元神的。
历劫者须时时运转法力,抚顺气血丶经络丶生机运转,否则就可能会炉鼎崩溃若是修为不够深厚,就会坚持不下去,导致完成不了蜕变的过程。
何考已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愣在那里不知说什麽才好。
江道祯似是自嘲般问道:「你有没有听人叻咕过?说我的算计太多丶太狠,擅言天机有伤人和,因此一生活该多歼多厄。
当初为破七阶困于真空足足二十三年,一身神通法力俱失,只得在乡下摆摊度日。如今突破七阶不久,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又遭脱胎换骨之苦,日日受此煎熬———」
何考赶紧打断道:「谁叻咕这些屁话呢,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江道祯:「你没听过?」
何考:「我当然没听过,什麽人敢在我面前说这些?」
江道祯点头道:「这的确是疯言妄语,晋阶之妙丶修行之自在,岂是那等货色能体会,在碧玉梧桐下悠闲,难道就不是逍遥吗?
记住了,很多经历只属于你,而世上无他人能及。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将该交待的都安排好了,然后便可以闭关谢客好生歌着。」
换骨劫难受,堪称每时每刻的煎熬折磨,但想解脱也有办法,那就是放弃。可是一旦放弃,哪怕只是心里动了念头,就意味着脱胎换骨失败,修为永远不会再有精进。
若是不放弃,那麽也肯定不再适合抛头露面丶操心费力,最佳的选择其实是什麽都不做,定住心神闭关调理炉鼎,在修为积累足够的情况下,直至功行圆满。
这是通常的情况,各门术法比如灵犀术,应当还有其独特的讲究。
江道祯当然想歇,可是术门遇上这麽多事,而且很大程度上都包含了他的谋算,他没道理置之不理,得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才能安心闭关。
何考赶紧道:「都是晚辈弟子不给力,才让您老人家如此操心劳力,祝您老早日突破八阶修为!」
江道祯起身笑道:「谢你吉言,其实你做的事就是在帮我—歇得差不多了,继续出发吧。」
何考:「您老若是感觉不适,就让我背您得了。否则以这个速度,恐怕得走到天亮才能出去。」
江道祯:「刚还劝我不要着急,怎麽转眼你就着急了?大半夜出去干嘛,扰民吗?天亮正好,
路上还可以陪我说会儿话·」
*林